加瀨背負的不是罪,達雄也不是,他們背負的一直是「愛」。因為期望看著所愛無後顧之憂的成長與生活,而甘願扛下罪責、誠心踏入地獄。真正的家人是什麼呢?愛的極致又是什麼呢?《為了N》的核心是「共享犯罪」,《最愛》則是被愛與癡所感動,主動深陷淤泥、換得他人出塵不染的意念,那是「延續愛的罪責」。想想第九話時加瀨曾對梨央說:「一個人眼中的正義,可能是另一個人眼中的罪惡。」或許正是在暗示自己的人生吧。
理智而言當然達雄與加瀨是錯,筆者也沒有要為兩人開脫,但在情理之上,如同達雄說的,不要說法律,我講的是家人。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家人發生了這些,我們真的能夠能冷靜以對嗎?還是會企圖隱瞞甚至變成加害者呢?
接到大輝電話的加瀨,比起對方激動的情緒,可說是完全處變不驚。如他所言,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,或許他每一日都在模擬著這一天的到來吧?畢竟他偽裝16年了,或者不只,身為律師,在任何時刻都要毫無波瀾、冷靜以對,這是他一直以來的訓練。
他的情緒只在回憶裡,那些陰翳的角落裡。第一次陪著達雄看見屍體的驚恐,到被感動後主動延續家人二字,投身罪惡中;在15年後,當渡邊昭還陷在「我兒子沒錯、都是別人的錯」的妄想裡,他終於忍不住憤怒地把對方壓入水中。會說出這種話的父親,果然會養出這種自私的兒子吧?而這種兒子卻使得他人失去原有的美好生活,憑什麼?所以他的憤怒毫無猶豫,法律無法守護的正義,我會代替達雄守護下去。
死有餘辜聽起來很詛咒很不道德。但那一刻,我確實覺得渡邊父子死有餘辜。很難責怪加瀨吧?他一人入的地獄,或許正是在拯救更多的蒼生。尤其是他唯一一次主動殺人時,表情是多麼痛苦。即便痛苦也要做的事情,更能夠感受到他的掙扎與決心。
第三次,面對橘執意報導的態度,一向沉著又立於不敗之處的他,竟然跪下渴求著對方;然後在一陣兵荒馬亂的拉扯中,使對方墜樓身亡。這時他仍舊驚恐下樓,但迅速整理了情緒,還拿走了相關報導。三次的犯罪都與加瀨有關,無論他有意或者無意。他最終是靠著一己之力,守護了姊弟倆16年。
不過第三宗案件真的破綻重重。不僅這條支線吸引力嚴重不足,三宗案件中前兩個沒有證據就算了,橘這個沒有留下指紋或者相關證物、證人也太奇怪,明明他們在公寓外爭吵、墜落時總不會整棟樓都沒人吧?這裡是鬼屋嗎?而且時間還是晚上六點。
同時橘不願報導的理由是想被人感覺需要,這段情感不能說錯,但與案件連結並不是這麼直觀,立論點有點牽強,難以感受到橘的心情。反而抽離了不少前兩個案件帶給觀眾的情感。
聽到梨央留言的加瀨,終於放鬆了呼吸、對著空中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,終於、終於守護她到新藥通過了啊。但那個釋然中又閃過一絲惆悵,畢竟,陪她走到這裡,對自己來說就是終點了。這是難得、說不定也是唯一一次,讓全劇內斂又溫和的加瀨,有這麼明顯又細緻的情緒變化。果然只有走到這裡,他才算是真正可以稍稍喘息吧,畢竟這道枷鎖太沉重了。
這裡加瀨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,真相都在他腦中,警方也沒有證據逮捕他;大輝儘管趕往了商場,卻找不到加瀨的蹤跡,只在託付大輝希望他不要破壞梨央的幸福,然後遁入塵世之中。儘管加瀨與大輝算不上朋友,前期甚至劍拔弩張,但兩人心底都清楚,彼此對梨央守護的心意都是相同的。
大輝依舊是個光明的代表,儘管他有私情、儘管他會掙扎,但面對犯罪,他不會停下搜查的腳步。這是他的優點吧?可能因為他與梨央都如此純淨而毫無雜質,加瀨才會將梨央託付給他。而自己則是走向黑暗,替她、替他們繼續守護著那些不必要被看見的黑夜。
注意這段的時序有編導刻意的誤導。加瀨前一刻與大輝還在通話、下一刻就在聽梨央的語音、再一刻還與大輝通話。大輝在辦案不可能中途掛電話,可以發現時序是導演刻意錯亂。聽梨央留言時應該是早前,可能正準備趕往真田企業,但後續接到大輝電話,然後他就已經離開商場與眾人了。
而後梨央打給大輝分享新藥通過的喜悅(梨央先迫不急待與同仁和加瀨分享後,下一刻就想與喜歡的人分享,這段也安插得極為順暢合理),可同時大輝心底卻五味雜陳,不曉得怎麼面對她,最終只是想起了加瀨說:「不要破壞他們此刻的幸福」,於是問了梨央:妳幸福嗎?
渾然不知的梨央當然愉快地說著自己非常幸福,畢竟新藥通過了,16年前的痛也解開了,小優回到自己身邊、與大輝也能夠討論未來,當然幸福。梨央的笑容卻配上大輝難受的一行清淚,然後宇多田光適切地響起,這一段:加瀨的叮囑、梨央的幸福、大輝的掙扎形成了精采的三角,把本集推向了最高潮。
梨央那個毫不知情、數十年如一日純真無邪的笑容還定格慢速播放,這或許就是他們一直渴求看見的未來吧。於是觀眾深切明白眾人守護的「最愛」為何。
於是,黑盒關上了,或者說所有知情人士都選擇了關上。因為愛,達雄選擇將康介埋葬,而不讓兒子背負殺人罪名、不讓女兒背負被侵犯的醜聞;因為愛,加瀨心甘情願變成一個知曉法律卻成為犯罪者的律師,獨自投入黑暗之中,讓梨優二人能夠身處光明、出塵不染;因為愛,梓社長明明想起了自己的筆的去向,卻裝得渾然不知,不願追查;因為愛,大輝明明正義凜然、不願說謊,卻選擇在梨央面前裝得渾然未覺,只為保她現世安穩。
小優,不確定藥物是否真不能讓他想起過去的事情,但他被問時明顯閃過一絲猶豫,或許,對他而言,把不必要問世的過去塵封也是最好的解答吧。而梨央,這個多年來被眾人所守護著的女孩,儘管略略感受到真相卻仍被眾人隔絕在玻璃罩內,小心翼翼地。但她不帶刺、也不任性,只是世界太複雜。興許她是眾人心底那株永遠純真的淨土吧。
最後,黑盒消失。只留下「最愛」二字,應證了那句副標題:「真相會隨著愛而消失」。但愛,不會消失。守護梨央的責任,就由大輝延續下去了吧。初戀組完美落幕,儘管本話幾乎是以加瀨為主場,但兩人都快40歲了談起戀愛還像初中生一樣,真是觀眾心底永遠的白月光(笑)。
身為觀眾,好想問問加瀨:你幸福嗎?我想他是幸福的。能夠為所愛而奉獻所有、為信念而貫徹始終,看著守護的人幸福快樂,他是幸福的吧。或許早在16年前一腳落入修羅的他,就開始倒數與「家人」相處的時光了;我想他會懷抱著這份幸福,在陰翳之所懷抱著回憶中的一絲光明地生活著吧。潘朵拉的黑盒最終成了薛丁格的箱子,貓既生又死,加瀨的罪既有亦無、加瀨既在天堂也在地獄,只要箱子不開,它便同時存在。
整體而言,筆者算是蠻喜歡這個收尾。「黑盒會向觀眾打開、卻在劇中永遠關上」這個想法應當是編劇撰寫初期就規劃好了,這個概念相當出彩,而且扣人心弦。感受到編劇的企圖心。中段甚至讓加瀨被懷疑又洗白,讓觀眾放下戒心;最終回卻又讓一切揭曉,但沒有線索、也不需要線索,因為所有的起承轉合,都埋葬在加瀨的腦海了。只有他知道、而他永遠不會說出來。
雖然故事無從推測只能透過回憶去呈現的「懸疑」並不合格(因為無從推測),但放在本劇的收尾卻意外合適。因為本劇的重點是「愛」而非懸疑,為了守護最愛而隱蔽了真相、將真相埋藏在心底深處,呼應了副標題那句「真相因為愛而消失」。這樣的收尾方式反倒很適切,以為最終真相會攤於眼前,確實也是向觀眾展示了,卻向劇中人永遠隱藏。這個想法前所未見,筆者猜想從最初編劇就有意如此發展,對於這個安排覺得相當驚喜,但仍舊必須說鋪陳得不夠完善,以致於這話應當會相當感動,最終卻難掩空虛與寂寞。
總覺得編劇說了很多、卻又感覺什麼也沒說。最終話需要解釋的內容過多而篇幅太短,導致故事淪為交代過場的狀況越發明顯。一次性大量塞滿資訊反而令觀眾感知疲乏,感動還是感動,但源自於演員、畫面與配樂的堆疊,還有觀眾們感受到編劇想傳達的意念(與腦補),而非編劇與劇情的堆砌,略為可惜了。此劇沒有爛尾、甚至有出乎意料的詮釋,但筆者實在不能昧著良心說我覺得很好。